菜篮子工作站日志(六)

定海桥互助社 定海桥 2月19日

老虎灶14

我喜欢菜市场,也很喜欢逛,即便不买也愿意没事去里面晃一圈。原因很难讲清,或许是寻找小时经常和外公一起去买菜时的游乐心情;或许是被市场中鲜亮颜色的蔬菜,生猛海鲜和“解剖”后的动物所吸引;又或许是沉迷于一种无法言传但喜欢的人都懂得生活气。

作为一个有上海话听说障碍的外地人,我能工作站进行的主要是观察周围社区和与菜场周围的其他群体对话。


群体一:小朋友

大概有6、7个小朋友经常出现在工作站或者工作站周围,一对姐弟,一对兄弟,两个7、8岁小男生和一个3岁左右的小男孩。

第一天见到他们的时候,这些孩子们在工作站里疯滚。地都被他们擦亮了,几个小一些的男孩,不停在逗弄那个大一些女孩。姐姐就用一种“我怎么有个傻弟弟”的无奈目光回应他们。由于当时我们在布置现场,这些孩子又十分调皮,我就把他们都叫出工作站。分配了延庆路探店给他们,让他们帮忙去统计延庆路附近都有哪些小店,附近的房子都是什么颜色。本想说他们能出去跑个20分钟再回来,可是十分钟都不就都回来了,打大着嗓门的对附近的店铺、菜场里的东西、周围的房子,如数家珍。在之后的时间里,我们慢慢了解到,孩子们的父母有的就在延庆路菜场工作,有的在附近开小店。

那对姐弟中的姐姐今年上初二,小姑娘很乖巧,对弟弟总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她家里在延庆路菜场开海鲜店,她写完作业会到菜场里帮忙。她教我怎么分鲈鱼鳜鱼怎么什么是这鱼那鱼,可惜我啥都没记住。她还告诉我说,延庆路菜场改前摊位会大一些,现在通道宽一些。我们在菜场里晃的时候,一个卖菜的叔叔问她,我是谁啊?她笑笑手揣在口袋里对那叔叔说:“这是我朋友。”她那时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好熟悉,像我年少时的朋友,或者更像年少时我们对朋友的定义。坦白讲,那句“这是我朋友” made myday !


群体二:延庆路街道清洁大叔和街友老汉

飘着冰渣子的那个周六下午,全家门口,老外给河南籍的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买了二两白酒。他告诉我,“喝完缓和多了!”我问他,一次和这么多没事吗?一旁来上海务工三年的清洁大叔说,“他没事!他身体好着呢!”于是,开始来我们三个人大雪天站在延庆路菜场门口的对话:

街友老汉:“你也是***来的吗?”(口音)

我:“哪里?”

街友老汉:“河南!”

我:“不是呀!您是河南来的?”

清洁大叔:“我俩都是河南的。”

我:“您二位挺熟的嘛?”

清洁大叔点头。

街友老汉:“这条街上的好多人我都认识,他们也都认识我。”

我:“那您在这附近挺久了。”

街友老汉:“我来上海二十多年了。”

清洁大叔:“过年回家吗?”

街友老汉:“我可不回去。我回去干什么?!八个孙辈,一个人一百,回去就要给钱。还有家里的儿媳妇。算算一千二百块钱。”

我:“家里的地没有了吗?”

清洁大叔:“哪还有,都(承)包走了,我们只能出来打打工,没有技术啥也不会只能干干这个。”

… …

2018年1月25日雪后菜场门口,摄影:陈韵

我不记得那天我们站在雪天里聊了多久,在双脚快没知觉的时候,我回到了工作站里,恰巧一位“小富人家”上海的阿姨坐在电暖气边聊着她口中的“小菜场”。两场对话的内容迅速在我脑子里冲撞出一副一副真实的、魔幻的场景;所有人瞬间发生了位移,我们明明只是隔的一道门而已,可工作站里和菜场门口外分别在上演着两个世界。莫名的我觉得有些讽刺,哪个才是真的?哪个不是真的!我想起了多年前一个关于城市和农村疑惑,那天突然好像有了一个可以给我继续去寻找答案的出路。 

从工作站进驻衡复空间后,孩子们时不时就会来找我们玩耍,有时没有出现在工作站里的人也会被孩子们惦记着喊着让我们快点过去和他们玩。天气好时候在工作站外面晃悠,看到熟悉的面孔总会多说两句或是打个招呼。我想延庆路菜场对于我来讲,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时偶尔会路过的地方了,延庆路也不再仅仅是一条我上下班会经过的路。它和那些曾经承载了我的记忆的空间一样:那里有我来自不同地方从事不同工作的大小朋友;那里有可以解答我心中疑惑的人事物。那不是一个菜市场,那是我对这个社区的了解、认识和情感的凝结点。

我想我喜欢菜市场,因为那是一个有魔力的地方,它让人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的琐碎生活中滋养出人与人间的情感,看不见,摸不到,但肯定感觉得到,也不会忘掉。

赵坤方@菜篮子工作站 2018.02.17 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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